再次回府时,沈姝楠已经醒了,她坐在廊前的小院中,周遭没有别人,只有她一人。坐在小石凳上,喂着小池子里的鱼。
许煊鸿静静的走到她的身后,双手环住她的双肩,头抵在她的肩上。
“楠儿,对不起,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“无碍。”
沈姝楠一边说真,一边去解开换在她肩上的双臂。
“坐会吧,我困了,先回房了。”
“楠儿......”
还未等许煊鸿说出想说的话,沈姝楠便起身回房了。云兮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,在廊中等着她。扶着她的手,回房去了。
许煊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,垂了垂头。坐在池边,也喂起了小鱼。
“池中之物。”
苏州。姜府。
“父亲,东城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呢?”
姜婉的父亲,深知姜婉对屿东城的心意,自己又替姜婉做了这个媒,觉着开心得很。
“许是路上耽搁了,又或者是进军营了,总之军令如山,他说能回来也不一定能。”
“啊!那我先回房了。”
“去吧。”
姜婉垂头丧气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。坐在床前,掰着手指,数着自己究竟有几月未曾见过屿东城了。
数着数着,总觉得有人在外边站着,她举着烛光,照向窗口,鼓起胆子,大声的说起话来。
“谁?谁啊?”
外面的人听后微微的颤动,似乎是不知道她还未睡。
“婉儿,是我。你还未入眠?”
“东城哥哥?”
姜婉开心的跑出门外,看到了窗前的屿东城。那一瞬,她的眼泪溢了出来。
他不像从前那般精致了,削瘦的脸上多了几道小伤口。姜婉靠近他,轻轻抚上了脸上的那些口子。
“很痛吧。”
她的声音发着颤,不忍心看向他的眼睛,她会愈加伤心的。
“哎呀,痛啊,那要抱抱我吗?”
他佯装疼痛的样子,很滑稽。
姜婉明天回话,只是环住了他的腰。屿东城比姜婉高了一个脑袋,正好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。
温声说。
“别哭,你哭的话,我真的会痛。”
姜婉似乎是被这般油腻的语言,油住了,笑出了声。她推开屿东城,抬头望向他的眼睛。
“那你到底痛不痛啊?”
屿东城收掉了方才玩笑的语气。
“国之将领,这点小伤算的了什么?”
“那你骗我。”
姜婉不满的撅了撅嘴,屿东城又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。
“婉儿,说好了要抱抱我的,怎么这就不算话了?”
“谁让你骗我了!”
“不生气不生气,今天七月七,街上可有很多好玩儿的,哥哥带你去,好不好?”
“那你给我买糖人!买十个!”
“买买买,可是十个糖人,你的牙怎么办?”
“我不管。”
“好好好,那现在去?”
“父亲那儿......”
“我可是你父亲为你指定的夫婿,他能有什么担心的?母亲已为你我二人纳吉,明日我便会前来纳征下聘礼。”
姜婉听到这儿,脸有些微微的红了,蜗在他的怀中咯咯笑。
屿东城不知怀中的人是哭着还是笑着,有些担心。
“婉儿?你别哭,你若是不愿......我也可......”
姜婉听得一怔一怔的,在他的怀中抬起头问他。
“你想怎的?这就反悔了?”
屿东城伸出手,刮了刮她的鼻梁。
“得妻若此,夫复何求。”
“怎得就夫了?”
“婉儿原是真不愿。既如此,那哥哥我也不便陪你去乞巧节了。”
说罢,松开怀中的姜婉装作要走,实则等着姜婉的挽留。他踱着小步子,移了几下,身后之人还未有动作。他面露难色,内心想着:完了完了,和婉儿的乞巧节要没了。
他正纠结着该如何将这场“事故”收尾时,左臂却多来了一双手。
“走吧,婉儿今日就舍生陪美男吧。”
“我的好婉儿。”
他们二人拉着手去了城中。
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。
沈府
沈儒风一如既往的在书房内整理着账册,郁煦婳带着参汤到了门外。她本是想着自己送进去,可又害怕扰了沈儒风,就坐在门前一直等着他出来。
空中的月亮高悬,照亮的不止苏州,还有婉城。
许伊郦在院中舞剑,只是没有看客,她一人。
“夫人,怎还未歇息?”
“嬷嬷。我在舞剑,日后定然有能用之处。”
“那也早些歇息,别着凉了。”
“好。”
女子回过身,手持短剑,比起旁的女子,她更多了几分力道,不仅仅是舞剑。
月亮撒到她的剑刃上,被折射出光亮。
襄阳。
入夜,许煊鸿带着沈姝楠一人出门。
今日本是乞巧节,街上有许许多多小花童。沈姝楠和许煊鸿并肩走着,却总有些走神。平日里她对这些花灯是极感兴趣的,今日倒是没什么兴致。
他将她带到楼台之上,看着这灯火通明的襄阳城。
“楠儿,和亲王的计谋怕是会提前,前几日鸪峪传信与我,他打探到和亲王已暗地里开始和他的那些门客传信,只是信未曾拿到,害怕打草惊蛇。”
“那我们计划也只能提前。今日我本提前遣散了周边的所有人坐在池边喂鱼,可我走时,云兮却又出现在了走廊之中。”
说完,她靠在许煊鸿肩上的头微微垂了,可很快便抬了起来。
“楠儿,她......”
“云兮她看来是一心只为和亲王办事了。月余前我假孕,再到今日的滑胎,以及安阳侯家女儿的顺水推舟,只怕是她一字不差的全告诉和亲王了。”
许煊鸿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,从小跟在身边的人,却突然背叛自己了,他也不知道怎样去宽慰她。
“将军,我无事,自是她无义,又怎能怪我无情。日前她为了博得你我信任,还说过和亲王的计谋,让你我也能知一二,不过这一二怕是和亲王也是知晓你我知晓。”
“是啊,未曾想过云兮既有如此计谋。不知父亲那边近来可传来消息?”
“上月只是谈了些家事,算来这月的信也快到了。”
“不久后,襄阳满城便会穿出你我二人不睦的消息,届时你我二人也能顺理成章的和离,也不会引起和亲王的揣测。不过一点,云兮此人居心叵测,只怕到时会防不胜防,夫人可准备好了?”
许煊鸿说完话,低头看向靠在肩上的沈姝楠,他握住了她的手。
“嗯,只愿将军此战能平安。”
她也抬头望去,正好对上许煊鸿的眼。他的眼里映出的向来只她一人。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小将军,此刻不知为何不舍了起来,眼泪也洋洋洒洒的落了出来。可他还是笑着,一如往日。
“夫人。这许是我同你度过的最后一个乞巧节,若是来日为夫遭遇不测,此战并未功成,和亲王坐上了权力之巅,你也不要怕,届时你我二人也和离,他也联想不到你,何况沈家还有他疼爱的女儿,但不能不防。从前我在击退临安边境时,无意救下了一双孩童,那孩子缘是主帅之子,后来钰国撤军,这主帅也成了我的好友。日前,我同他书信,若是来日我遇不测,将妻托付于他,在婉城接应,他向来是忠贞坦率之人,你且放心带着母亲前去。”
“夫妻二人,本为一体。我还等着战后,你再娶我一次呢。为何同我交代这些?说好了,你我二人白头以观世界之新,可不能忘。”
“好。”
二人看着楼台下吆喝的声音,如若这计谋未成,那这城还是否会同今日一般。